婚期将至。
我将绣好的另一半婚服托人送去了魏家,不出两日就被还了回来。
连同婚服一起回来的,还有魏玉泽的退婚书。
他直言我并不是他中意的道侣类型,之前一时头脑发热答应了我娘,后来日夜煎熬,险些筑成心魔,于是思虑再三,还是决定尊从本心选择退婚。
但毕竟是他食言在先,他愿意同我义结金兰,认我做义妹,护我一生周全,同时还可以无偿答应我一件事。
就算我让他去雪山,从那条雪蛟的肚子里取回我娘的尸体,他也没意见。
退婚的事说出去毕竟对我名声不好。如果我有需要,他还可以配合我,对外宣称是我没看上他才决定休了他,而不是他想要退婚。
当然如果我不需要,那就说他忘恩负义、辜负了我,他也接受。
果真是思虑再三才写下的这份信,把我所有的退路都堵上了。
“小姐……”
侍女看上去比我还要委屈。
如果我真的签下这封退婚书,以后就彻底孑然一身了。
没有魏家亲事的震慑,我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。
我娘千挑万选替我选的后路,在她离世后也一并被冲垮了。
我执笔蘸墨,在退婚书的空白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。落笔最后一提,我感觉到无形之中有什么东西从我身上溜走散去了。
“去回话吧。”我把签好的退婚书递到侍女手里。
“我同意退婚。”
几日后,我被魏家退婚一事在外面传的纷纷扬扬。
大家都很同情魏玉泽,天之骄子因为一点恩情被我娘要挟着娶我这么一个凡夫俗子。
流言风语不断,父亲觉得丢脸,开口禁了我的足,不许我再出门。
府中下人觉得我大势已去,对我更是敷衍不敬。侍女跟着我被刁难了一阵,终于忍受不了苦日子,转头去讨好尹清欢。
后来白氏给我父亲吹了耳边风,他开始帮我张罗婚事,想着尽快把我嫁出去,依次来和我这个污点划清界限。
我对他失望透顶,娘亲不在,这个家已然不再是我的容身之地。
我随无修为傍身,但一身傲骨不可折。
宁为玉碎,不为瓦全。
于是在一个漆黑无月的夜里,我独自离开了尹府。
我想重新走一遍我娘走过的路,去看她看过的风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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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从客栈出来,看见不远处有三个男人不怀好意地聚在一起,目光十分大胆且不怀好意地追随着我。
我垂下眼睫,抓紧手中的包袱,尽量走人多的地方。
大型城池之间有方便通行的传送阵,还有票钱更加实惠只是速度略逊一筹的飞舟。
但飞舟要凑够人数才能启动,且目的地一致,中途不会停下,不适合躲人。
所以我多花钱买了一张传送阵的票,选择随机传送。
阵法在灵石的催动下发出耀眼的白光,我被晃得闭上了眼睛。
过了一会儿,耳边似乎传来呼啸的风声,周围的温度也一下子降了下来。
“寒石镇到了!”
我走出传送阵,被迎面吹来的冷风冻的瑟瑟发抖,连忙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里,用包袱遮掩着从我的镯子里取出一件兔毛披风穿上。
寒石镇位于修真界最北边,常年风雪不断、气候寒冷异常,是个苦修之地。
这里既没有可以历练的秘境,又不适合绝大多数灵植生长,所以一年到头鲜少有外人来这里。
我立在墙角,转头仰望东边与云天相接的雪山,心里泛起一丝涟漪。
这里本是我定下的旅途终点,没想到竟是提前来了。
我娘要除的雪蛟,就在那座山上。
我长长吐出一口气,白雾随风散去。
身后的大门嘎吱一声朝里拉开,一个裹着厚实棉袄、头戴皮帽的老太太走了出来,眯着眼瞅了我好一会儿。
“仙长?”她疑惑地揉了揉眼睛,然后往前迈了几步,凑到我跟前仔细观察,随后摇头:“老咯老咯,眼花看错人了。姑娘,你要住店吗?”
我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。
老太太吓了一跳,忙着退后几步,躲进了大门里面,伸着脖子东张西望,仿佛在找什么东西:“你你你哭什么?老太我可没碰到你,你得讲道理。”
她似乎是把我当成某些碰瓷的人了。
寒石镇里生活的百姓大多都是凡人,以打猎为生,尤其擅长猎雪山上的白狼。
那种狼虽然不是什么妖兽,无法收作灵宠,可皮毛成色绝佳,做衣服做鞋子都特别好看,又因为地偏量少,在外面可以说是有价无市。
有一些散修缺钱了就会来这里猎狼,但他们不熟悉环境,要找到白狼踪迹并不轻松。因此个别人就会动歪脑筋,把主意打在当地人身上。
或是欺骗哄弄,或是无赖碰瓷,又或是强取豪夺,总之白嫖手段十分不光彩。
这还是我娘曾经给我讲过的。
修炼不修心,出门在外要多留个心眼。
我连忙擦干眼泪,向老太太解释。
“您是不是见过一个跟我长得很像的女修士?她是我娘……”
老太恍然大悟:“原来是小仙长!”
她走出门,热情地拉着我的手:“之前多谢仙长帮忙赶走来镇里作乱的邪祟!多亏了她,咱们镇这才能恢复安宁!”
我懵了一下。
“那头雪蛟不是还活着吗?”
老太太比我还茫然,
“什么雪蛟?”
“就是——”我看着老太太困惑不解的表情,一股寒意从心底徐徐窜起。
如果没有雪蛟作乱,那我娘究竟是如何死的呢?我父亲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