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听到李承渊的名字出现时，李承朗震惊抬头，沉声问，
“冯公公，父皇是不是弄错了？”
冯公公撇了他一眼，“放肆。”
圣旨宣读得明明白白，赐婚许太傅之女许澄意跟四皇子李承渊。
众人低头，大气也不敢出。
冯公公读完，和蔼地看着我说，“许姑娘，接旨吧。”
谁知李承朗却暴跳而起，“不能接。”
他一把从冯公公手里抢过圣旨，像是不相信般再次打开来看。
边看边自语，“一定是弄错了。”
随后他看向正冷冷望着他的我，一脸希冀地问，
“意儿，是弄错了对不对？你那天明明选的是我，结果父皇看成了老四，是不是？”
我只觉得好笑，冷冷开口，“不是，我选的至始至终都是四皇子。”
李承渊听到我这么说，惊讶抬头，望着我的眼中带着几分不敢置信。
李承朗则愤而将圣旨摔在地上。
“你胡说，你喜欢的明明是我，整个京城都知道，你怎么会选这个病秧子，一定是父皇弄错了。”
冯公公看见地上的圣旨，变了脸色。
他赶紧把圣旨捡起，对还呆愣跪着的那帮官宦子弟呵斥，
“你们还愣在这干什么，还不赶紧把大皇子扶下去。”
众人如梦初醒，慌忙起身想要拖走李承朗。
李承朗还不死心，对着我大喊，
“意儿，你快去告诉父皇，是你弄错了，你选的人明明是我。”
有人急忙捂住了他的嘴，一帮人将他连拖带拽，好不容易离开。
等四周都清净后，冯公公才笑眯眯地将圣旨放进我手里，对我说，
“许姑娘，皇上说呆会宫宴，他会当众宣布这件事，你要有个准备。”
我看着圣旨，心里清楚。
皇伯伯说是当众宣布婚事，其实是在变相告知天下，李承渊将会是太子。
皇上寿宴，文武百官皇亲国戚悉数到场。
我看了一圈，没有见到李承朗，反而看见了坐在我对面的李承渊。
隔着人群他也正看着我。
看到他的那一刻，我红了眼眶。
想起上一世我死在李承朗登基那天。
大典上，李承渊抱着我的尸身毫不留情一剑刺入李承朗的胸口。
他沉静又冰冷地说，“早知道，当初我就不该让她嫁给你。”
随即，他也被万箭穿心而死。
当时已成为魂魄的我看见后十分错愕。
一直听闻四皇子李承渊外貌俊朗，德才兼备。
只可惜是个病秧子，每日只呆在自己的宫里养病，不怎么现身。
所以我们从没见过。
那么他到底是为什么，要做到这一步。
这一世，我想我会知道答案。
酒过三巡，皇伯伯叫了李承渊的名字。
这位养在深宫中，几乎从不露面的四皇子，这才从末位起来，第一次站在众人面前。
冯公公走上前，向他宣读了赐婚的圣旨。
李承渊没有丝毫犹豫地接旨谢恩。
文武百官议论纷纷。
因为谁都以为，大皇子深得许家小姐的心意，成为太子已是板上钉钉。
没想到会出这种变故。
而且这个四皇子听说体弱多病，不是命不久矣吗？
这许家大小姐，怎么会选他？
众人正惊愕间，就看见李承朗不顾阻拦，跌跌撞撞从门外冲进来。
他早已没有了刚才那趾高气昂的模样，跪在御前，哀求出声，
“儿臣求父皇收回赐婚的圣旨。”
皇后见自己的儿子竟然公然抗旨，一时气急，急忙叫来宫人，
“大皇子定是病得神志不清了，还不快把他带下去。”
李承朗跪在地上死活不起，声音悲切，
“父皇，儿臣与许家小姐自小就情投意合定下终身，求父皇成全。”
皇伯伯目光微沉，他看了我一眼，问道，
“意儿，你怎么看？”
我大大方方走上前去，“回皇上，小女不知大皇子为何要这么说，
“小女至始至终都把大皇子当作兄长，从未有过别的想法，
“大皇子口中的那位许家小姐，或许是我的庶妹许云柔。”
李承朗瞪大眼睛看着我，一脸惊慌，
“不是的，意儿，我口中的许家小姐至始至终都是你，你怎么……”
他顿了一下，像是恍然大悟般，
“我知道了，你是在气我那日没有向着你，所以想用嫁给老四来气我对不对？”
我冷冷地看着他，“大皇子慎言，小女心悦之人自始自终都是四皇子。”
听到我这样说，李承朗突然发了疯，他面目扭曲着想要来拉我的手，
“许澄意，你不能这么对我，你怎么能背叛我。”
只是他还没碰到我，手就被人拦住，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我面前，是李承渊。
看着他的背影，我忽然想到前世，他被万箭穿心后，还依然将我紧紧护在怀里。
眼中雾气弥漫，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。
李承渊将我护在身后，沉声对李承朗说，
“皇兄，你失礼了。”
李承朗恶狠狠地瞪着他，“你算是个什么东西，敢教训我？”
“放肆。”
皇伯伯的声音不怒自威，百官们纷纷跪到地上。
“把大皇子给朕拖下去，从今日起，没有朕的旨意，不许踏出宫门半步。”
李承朗被拖下去时还在不死心地喊，
“意儿，你快跟父皇说清楚你爱的是我，不要酿成大错。”
我理都没理，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。
7
一夜之间，大街小巷的传言都变了。
众人都在传，大皇子竟然为了许家大小姐敢公然抗旨。
看来是知道了许家小姐选了四皇子，想要用那庶女气大小姐呢。
我没有理会那些传言，因为我跟李承渊的婚期定下来了，在一个月后。
我忙着准备我的嫁衣。
可没想到，李承渊却找到了我。
他见到我，欲言又止，好半天才犹豫着说出口。
他说，要是我不愿意，他可以去向父皇请求，取消这门婚事。
我诧异地看着他问，“为什么会觉得我不愿意？”
他看着我认真道，“父皇生辰宴那天，你明明就哭了。”
我愣了一瞬，恍然响起，那天我站在李承渊背后，想起他前世临死前还护着我的尸身，于是忍不住流了泪。
我很快就抹掉了，以为没有任何人发现。
没想到却被他发觉了。
而且还误以为我是因为李承朗才流的泪。
我只好解释，“我不是因为李承朗流泪。”
“那是为了什么？”
“因为我做了一个梦，梦里是你救了我，看见你我太激动，所以忍不住流泪。”
他耳根忽地就红了。
“你真的愿意嫁给我？”
我坚定地点了点头。
他忍不住笑了起来，随即从衣袖里拿出一支玉簪，递给我。
“原来的那支修补不了了，我命人重新给你打了一支。”
原来那天的事他也听说了。
我细细打量着手中的簪子，跟祖母送我的那支很像，却比那支要更加莹润剔透。
想要找到这么一块玉，又要将簪首还原成兔子的模样，他一定费了不少心思。
我想了想，将腰间随身戴的玉佩解下来放进他手里。
这玉佩本就是母亲传给我，要我送给未来夫君的。
前世，我把它送给李承朗，却被他摔碎。
这一世，李承渊将它紧紧握在手心，郑重承诺，
“意儿，我一定会好好珍惜。”
第二天，成山的聘礼就接二连三送进了太傅府。
父亲看着已经被聘礼占满的院子直摇头，
“这四皇子也太心急了一些，不稳当。”
母亲白了他一眼，“你懂什么，他这是怕我们意儿跑了，在意着呢。”
许云柔站在角落，看着满院的聘礼一脸羡慕。
可看到我时，她眼中又流露出恨意。
等四下无人后，她走到我身边，咬牙切齿地说，
“姐姐真是好手段，想到要利用四皇子来赢回承朗哥哥的心，
“可惜，承朗哥哥根本不在意你，你做那么多，终究是白费，
“京中人人都知，四皇子不过是个废物，你就要嫁给一个废物了。”
她说完，得意地笑起来。
只可惜还没等她笑够，仆人就匆匆跑来，喊道，
“大小姐，不好了，您快出去看看吧，大皇子他带着聘礼闯来了。”
8
我赶到大门口一看，李承朗不知用什么方法解了禁足，正带着望不到头的聘礼堵在太傅府的门口。
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，有好事者在讨论这太傅之女到底要嫁谁？
还没等我说话，许云柔就推开我朝着李承朗扑过去。
“承朗哥哥，你终于来娶柔儿了吗？柔儿这段时间见不到你，想你想得好辛苦。”
谁知李承朗却一把推开她。
许云柔没料到李承朗会推开自己，站立不稳，跌坐在地上。
李承朗看也不看，径直走到我面前，深情款款地说，
“意儿，我来娶你了。”
我只觉一阵嫌恶。
“大皇子是不是弄错了，你求娶的难道不是我庶妹许云柔吗？”
他急步上前，我早有防备，让家丁挡住了他想要靠近的手。
“不是的，意儿，你听我解释，在我心里你是最重要的，谁也比不上你。”
我冷笑，“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。”
“我那是气话，我只是想用许云柔气一气你罢了。”
看他一副诚心的样子，要不是经历过上一世的惨死，我差点就信了。
许云柔听到他说这话，已经顾不得被推到地上的委屈，急忙爬起来拉住李承朗，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，
“承朗哥哥，你怎么能这样说，你当初明明说，会按照娶正妃的规格迎我进宫，不会让我受半点委屈的。”
“你滚开。”李承朗不耐烦地甩开她。
“要不是你从中搞鬼，意儿怎么可能会为了气我嫁给那个病秧子。”
事到如今，李承朗依然觉得我是为了气他才会选择李承渊。
他毫不客气地再一次推开许云柔，从衣袖里取出一支簪子献宝一样举到我面前，
“意儿你看，那天的簪子我想起来了，是许云柔这个贱女人偷了你的，还故意把它摔碎了，
“我重新打了一支给你，你看，是不是一模一样。”
我瞟了一眼那簪子，跟我祖母的那支一点不像。
且做工粗糙，簪首不像兔子倒像只鸡。
一看就是急急忙忙找人赶制的。
他不顾家丁的阻拦，硬将它塞到我手里。
“好意儿，收了这支簪子你就别生气了，去跟父皇请旨退婚，嫁给我好么。”
我想也不想，抬手就将簪子摔了个粉碎。
“大皇子你听好了，我许澄意不喜欢你，这辈子也不会嫁给你，
“今天大伙都看见了，也听到我说的了，你若还要纠缠，只怕会影响你的声誉，请回吧。”
周围的百姓全程围观下来，自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，都在小声议论，
“这不就是作吗？人家对他好的时候不在意，现在要嫁给别人了，又巴巴地贴上来，还指望人家回心转意，哪有那么好的事。”
“就是，晚喽。”
我命家丁牢牢关上了门，无论他怎么喊也不准理会。
后来嬷嬷告诉我，李承朗一直在外面喊到晚上。
直到站立不住晕倒在地，才被人抬回去。
许云柔一路哭哭啼啼跟在他身后，到了宫门口李承朗不让她进去，被赶了回来。
“现正被老爷罚跪在祠堂里，让她面壁思过呢。”
我听后只是点了点头，他二人如今在我心里已经掀不起半点涟漪。
我此刻只是看着满院子的聘礼发愁，祈祷着李承渊明天不要再送东西过来了。
因为太傅府，已经装不下了。
9
成亲这日，外面一大早就锣鼓喧天。
对于这场婚礼，李承渊是费了一番心思的。
十里红妆，装点着从太傅府到皇宫的繁华盛景。
我穿着繁复的嫁衣，坐在轿中，手里拿着李承渊刚才偷偷塞给我的糖果，心里涌起一阵甜蜜。
再一次嫁人，走在同一条路上，此刻我的心境跟上一世相比竟大不相同。
前世，我坐在轿中战战兢兢，担心李承朗中途反悔把我扔在半道，让我成为京中笑柄。
这一世，我只想赶紧举行完典礼，回到宫中好好看看李承渊的模样。
谁知轿子行至中途，竟停了下来。
锣鼓声也跟着停了，周围一片安静。
正觉得奇怪，嬷嬷掀帘在我耳边小声说，
“大小姐，大皇子他穿着喜服拦在半道上，看这样子，像是要抢亲。”
我只觉愕然，我跟李承渊是奉旨成婚，李承朗竟然要抗旨抢亲？
看来他真是疯得不轻。
李承渊也下马走到我身边，轻声嘱咐，
“别出来，一切交给我来处理，别担心。”
他的声音沉静柔和，让我觉得十分安心，我轻轻点了点头。
随即听到李承朗的叫喊，
“意儿，同我回宫，我们一起去向父皇请旨，你今天要嫁的人，本该是我。”
我只觉得荒唐，我以为那天我已经说得很清楚，没想到他会这样执迷不悟。
“皇兄，你这是在公然抗旨，你可想过后果。”
“你滚一边去，你这个病秧子，根本配不上意儿。”
我惊惶听见了刀剑相撞的声音。
周围有人倒抽一口气，不知是谁喊了一声，“见血了。”
我担心李承渊受伤，惊慌下轿，跑到他身旁上下打量，焦急地问，
“你受伤了？”
身后的李承朗声音破碎，“意儿，受伤的是我，你竟然担心他？”
我回头瞪着他，冷声斥责，
“你闹够了没有，他是我的夫君，我不担心他，难道担心你？”
看着我冰冷的表情，李承朗脸色寸寸灰败。
许云柔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，抱着李承朗不松手。
“承朗哥哥，你答应要娶我的，不能不算话呀。”
李承朗一脚踢开她。
“滚开，别碰我。”
许云柔被踢到在地，她捂着小腹，表情痛苦。
有眼尖的人立刻看到了她身下的血迹，小声喊道，
“呀，这是小产了吧。”
许云柔哭得撕心裂肺，“承朗哥哥，我怀了你的孩子，你不能不要我。”
李承朗面色惨白，“你胡说，我们只有过一次，怎么可能就怀上。”
他捂着流血的胳膊，急急向我解释，
“意儿，她是胡说的，她为了嫁给我，已经无所不用其极。”
说罢他又低声哀求，
“意儿，我已经知错了，你真的要做到这一步？同我回宫好不好？
“我发誓，这一世我会一辈子一心一意对你好。”
李承渊冰冷的剑刃抵在了他的脖颈。
我已经不想同他废话，低声对李承渊说，
“把他交给皇伯伯吧，我们不能误了吉时。”
李承朗听到我说这话后，面上一片死寂，由着禁军将他带了下去。
所幸李承朗的抢亲没有影响到这场婚礼。
我回到轿子里，锣鼓声再一次响起。
后来听说，李承朗被打了二十大板，再一次被幽禁在自己的宫中。
10
新婚夜，跟李承渊喝了合卺酒后，他温柔地替我一一取下头上繁重的发饰。
我想了想，终于还是问出了口，
“在此之前我们从未见过，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。”
他身形一顿，轻声回答，
“我们见过，只是你不记得了。”
我惊讶回望他，“见过？在哪里？”
他笑着点了点我的鼻尖。
“你不记得了？那只小兔子，你那时天天来找他说话。”
“啊！”
我猛然想起，小时候我在宫里迷了路，无意中见到的那个小男孩。
那时他瘦瘦小小脸色雪白，看上去就只羸弱的小兔子。
他可怜兮兮趴在窗框上看着我。
我朝他问路，他摇了摇头，说自己没去过，随即叫来一个嬷嬷带我回去。
后来我才知道，他因为生病，不能出门，每天就只能趴在那里解闷。
我觉得可怜，就每天去找他说话，还给他带去很多新奇的小玩意供他解闷。
可后来我遇到了李承朗，开始整天追在他身后跑，就再没去看过他。
“原来那个小男孩就是你？”
他点了点头，“我那时身中剧毒刚恢复不久，还不能出门，如果不是你每天来陪着我，我只怕撑不下去。”
我一想到后来没再去看过他，不免有些内疚，同时又担心。
“那你现在好了吗？外面传你身子不好，难道是毒还没去干净？”
他捉住了我的手，笑道，
“早就好了，只是父皇担心我再被奸人所害，所以对外宣称我久病不愈，
“其实是想要保护我。”
我点了点头，放下心来。
想起前世，他拔剑干脆利落，就算抱着我的尸身还能对那些禁军挥剑自如，确实不像是有病的样子，那时我就开始怀疑。
见我出神，他勾起我的下巴，让我看着他。
“想什么呢？”
“我在想……唔。”
冰凉的唇吻了上来，红烛摇曳，暖帐生香。
一月后，嬷嬷给我带来府里的消息。
她说许云柔自从那天小产之后，就变得有些神志不清。
时常在外面拉着个人就说自己是太子妃，今后是要做皇后的。
母亲担心多生是非，就将她送去乡下的庄子上疗养。
谁知她半道上竟然跑不见了，到现在都还没找到。
嬷嬷叹了口气说，“只怕是凶多吉少。”
我听后一言不发地修剪着手里的花枝。
看来这就是许云柔这一世的结局了。
冯公公传来消息，说李承渊即位太子的诏书这几日就会下来。
可宫里却暗流涌动，隐隐透着不平静。
这日，承渊在上朝前特意叮嘱我别出宫门。
虽然他没说，可我知道，我们的寝宫周围布满了暗卫。
直到傍晚，宫人匆匆赶来传消息。
我这才知道，原来李承朗反了。
他挟持皇伯伯立诏书传位于他。
幸好承渊及时赶到，阻止了他。
李承朗被打入天牢，说要见我一面。
他说，他有一个秘密要告诉我，事关重大。
于是，我去了。
结果让我很失望，他说的秘密就是重生。
他披头散发模样疯癫。
“意儿，你要相信我，我真的是重生的，我们上一世是夫妻，我是太子你是太子妃，我们过得很幸福。”
我看着他轻轻笑了，
“幸福？那你告诉我，我上一世是怎么死的？”
“你，自然是寿终正寝。”
事到如今，他依然在说谎。
我毫不留情戳破他的谎言，
“我是被你的妃嫔毒死的。”
他瞪大了眼睛，不可思议地看着我，随即发出一声惨笑，
“原来你也重生了，我明白了，所以这一世你才会选择了老四。”
他颓然倒下，仿佛已经被这件事抽走了所有生机。
我没再理会他，转身离开了天牢。
身后传来狱卒的惊呼，“快来人，大皇子自刎了。”
这呼喊惊不起我心中半分涟漪。
我拾级而上，一步步走向我新的人生。
（完）